只要不是你,是誰都可以
苗蕙敏/91年10月2日
 

  激烈的爭奪中,各自施加於對手身上的種種惡行,會不斷強化彼此的仇恨。雖說仇恨心能助長爭奪之動力,但它畢竟只是催化劑,而不是目的。最後,往往演變成以除掉對手為第一要務。
  這種只要自己仇恨之人贏不了,反而不在乎自己能不能先馳得點的例子,在《天龍八部》裡天山童姥的身上可以看得最清楚。
   童姥和李秋水是逍遙派的同門師姊妹,同時愛上同一個人,就是童姥的師弟、李秋水的師兄──無崖子,於是,荳蔻年華的童姥便和師妹李秋水展開一場爭風吃醋的求愛大作戰。這兩個女人雙雙陷入冤冤相報的泥淖中,非要拚個你死我活才肯罷休,這一鬥就是將近一甲子。
   起初我很納悶:幾十年的光陰過去,無崖子也已經死了,這兩個行將就木的老女人展開這般馬拉松式的惡鬥,真是為了奪愛嗎?就算贏了,也得不到無崖子啊。細細讀到後來,在由虛竹見證下、童姥與李秋水於西夏皇宮冰窖中的最後一戰看到答案。
   經過一番激烈打鬥,李秋水詐死,童姥哈哈大笑說道:「……我大仇報了,賊賤人終於先我而死,哈哈,哈哈……」由此可見,在九十六歲的童姥心裡,那殘疾之仇才是她心頭永遠的恨。
   隨即,她要求虛竹將那幅無崖子所繪的圖像拿來,要親手撕個稀爛,因為她一直以為畫裡的人是李秋水。可是,「就著日光一看,不禁『咦』的一聲,臉上出現又驚又喜的神色,再一審視,突然間哈哈大笑,叫道:『不是她,不是她,不是她!哈哈,哈哈,哈哈!』」原來,那幅畫裡的女子不是李秋水,而是她的妹妹,但也不是童姥啊。那麼,她為何大樂呢?
   原因很簡單,仇恨心已使童姥自動修正了跟李秋水爭奪和惡鬥的動機與目的,她早就不指望拿下「無崖子是我的」這座獎盃了,她要報仇,還要另一座獎盃--「不是李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