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愛,真是博大精深
王翎/91年5月22日
 

  金庸作品最常被討論的,是武功和愛情兩大主題。但母愛主題,亦頗多值得深思。

  《天龍八部》中,段延慶害怕段譽的六脈神劍,欲殺之以絕後患;段譽之母刀白鳳愛子心切,在大庭廣眾之下,硬是將二十多年前的往事揭露:「我要找一個天下最醜陋最污穢最卑賤的男人來相好。」跟兒子性命相比,個人名節實在不算什麼。母愛觸動父愛,段延慶老來得子,欣喜若狂,段譽最後得以無恙。

  《倚天屠龍記》裡的殷素素,自盡前嫁禍空聞法師,佯裝告知謝遜下落;死後還能把少林寺搞得風風雨雨,天翻地覆,實在厲害。她以己之死告誡唯一的愛子張無忌:「越好看的女人越會騙人。」愛子之情、手段之烈、用心之深、期待之切,實為母愛之極致呈現。就可惜張無忌見女色而忘母遺訓:朱九真色誘成功於先,趙敏戲弄於後(給張無忌假的黑玉斷續膏),周芷若更演出一幕「刀劍齊失人云亡」。張無忌未能牢記母親遺言,付出慘痛代價。

  母愛以最「神奇」方式呈現的,莫過於《神鵰俠侶》中殺人不眨眼的李莫愁遇上剛出生的郭襄。在她力鬥金輪法王與武三通父子後,隱居深山,逗兒為樂,每日以豹乳餵食,其樂融融。一直到小鎮與黃蓉相遇,鬥智鬥力皆不如黃蓉,小嬰兒易手,黃蓉欲殺李莫愁以除天下大害,魔頭竟然對黃蓉託孤:「求妳大發善心,好好照料。」小郭襄教化大魔頭,論難度、論功德,皆不在創峨嵋、渡弟子之下。

  刀白鳳在眾目睽睽下重提往事,自暴其醜;為了兒子安全,母愛可以忍受一切。

  殷素素的遺言看似奇絕,卻是治張無忌致命傷的最佳預防劑。早年闖蕩江湖,再加上孤島生活,她早就預見張無忌個性的弱點,眼光何等銳利!這是母愛的智慧。

  李莫愁,至狠、至毒、至孤、至獨的代名詞;小嬰兒,至純、至真、至善、至美的同義詞。兩詞相遇,母性被激發出來了,狠毒收斂了,孤獨畫上句號了,只有一片溫柔,片片圍繞兩個互融的生命體。

  母愛,真是博大精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