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醜,因為我很溫柔
陳得勝 /89年10月16日
 
  金庸小說,尤其是《神鵰俠侶》的人物評析幾已被啃噬殆盡,唯有孫婆婆鮮少有人提及。這也難怪,因為她一出場就死了,且在整個故事中無足輕重,當然甚少有人注意她,但是每次當我讀到孫婆婆這一段,總教我感動再三,好一個溫柔的醜婆婆!

  楊過被孫婆婆救回古墓,當他醒過來時,看到的是一個醜婆婆正在餵他喝「玉蜂蜜漿」、對著他笑,楊過首先覺得她連笑容都十分醜陋,但奇醜中卻充滿仁慈、溫柔之意,頓時心中感到一陣溫暖。

  好!這一股溫暖進了雙方的內心,以致孫婆婆聽了他的身世後,情不自禁地將他摟在懷裡,連說:「我這苦命的孩子。」為了楊過,她向小龍女苦苦請求,礙於古墓不能有男人的門規,她求也沒用,只好牽起楊過的手帶他回重陽宮。

  還沒到重陽宮,就與重陽宮的道士起衝突,憑她那粗淺的武功豈是全真教十多名道士的對手,當他們佈下「天罡北斗陣」,她明明自身都難保了,心裡所記掛的卻只是如何犧牲自己拯救楊過。

  楊過這個從小父母雙亡、處處受人欺侮的小孩受此溫情,孺慕之情全湧向孫婆婆,小小年紀竟不顧自己的性命護衛著孫婆婆。當孫婆婆被全真教郝大通殺傷,楊過張開雙手,護住了孫婆婆,背脊向著郝大通等人,竟將自己安危全然置之度外。他們只相識一天而已,在共患難中,這一老一少真情流露,誠摰感人。孫婆婆臨死前還懇求小龍女答允她,照顧楊過一生一世,別讓他吃別人半點虧。

  孫婆婆撫養小龍女長大,實與母女無異,但小龍女十八年來過的都是止水不波的日子,兼之自幼修習內功,竟修得胸中沒有半點喜怒哀樂之情。孫婆婆長年到底和這個冰霜美人相處於古墓中,可憐啊!一生累積的母愛找不到出口,毫無發揮、投注的對象。一見楊過俊秀活潑、聰明可愛、舉止有禮、身世可憐,並且愛她、敬她,她滿溢的母愛有如黃河決堤,浩浩湯湯,不可抑止,全奔流到楊過身上,才會胸口熱血上湧地叫道:「孩子!別人不要你,婆婆偏喜歡你,你跟我走,不管去哪裡,婆婆總是跟你在一起。」

  張潮在《幽夢影》中有云:「貌有醜而可觀者。」孫婆婆即是。我不禁要替孫婆婆發出不平之鳴:「我不醜,因為我很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