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 情 谷 與 人 間 四 月 天
司馬無情 /89年5月1日
 
  金庸《神鵰俠侶》中的「絕情谷」是很令人不悅的一段篇章,但也是一個轉折性的篇章,在這裡,很多先前累聚的恩怨情仇,在此以生離死別的方式一次大解決,之前是「郭靖/黃蓉」的年代,此事之後,世代交替,進入了「楊過/小龍女」的年代。在絕情谷所要了結的恩怨情仇,主要是指「愛情」的妒恨深薄,金庸在最後選擇以佛理來解決。

恨比金堅的李莫愁、公孫止、裘千仞三人以恨止恨、自誤誤人;愛比金堅的程英、陸無雙終於和楊過永結金蘭;善妒壞事的郭芙什麼也沒有得到;公孫綠萼、天竺大師則求仁得仁。公孫綠萼是壞竹出好筍,郭芙是好竹出壞筍,對比很強。異邦能人天竺大師遺澤後人,不讓於中土古人之神農嘗百草。

佛教天竺大師扮演的角色並不止於此,我們看到在此一關節眼,天竺大師、一燈大師、南海神尼三位真假佛教中人都是邊陲地帶人物,天竺大師來自西域,一燈大師來自大理國,南海神尼來自大智島,但都提供了解構中心的方法。天竺大師臨終前找到斷腸草可解情花之毒,聰敏的黃蓉馬上理解二個(暗喻/暗寓)道理,一是萬物相生相剋萬古不易之天理,天下沒有解不開的「結」,二是也只有痛得肝腸寸斷才能消解失愛折翼之苦。

小龍女和龍女花,在隆冬中豔放,雖遭玷汙而不失「玉女」(心經)。有趣的是,在百花谷與瑛姑、一燈化解情仇諧老相安的周伯通的刻字玉蜂,和絕情谷斷腸崖底小龍女求救的玉蜂「相通」,一念即成佛,絕情成百花。

「愛情」的愛,在「愛」的類型學中是最低層次、最低級的愛;在「愛情」的類型學中,也有十多種層次的高低不同。但為何愛情成為人生的一重大課題?又為何人從中得到的苦樂是如此之大呢?因為愛情的愛是人的自我異化,所以得則奇樂,失則奇苦;前者甚至使人一飛衝天、前途大開,後者甚至使人一蹶不振、一敗塗地,尋死尋活魔魔道道。

在金庸小說裡,古墓中的小龍女本來是絕情絕義不通人情,後來出了江湖,跟最狂野刁俏的楊過相處,變得體貼人意心靈剔透,甚至在斷腸崖留字、留花、留帕、留藥,使黯然銷魂的楊過有活下去的理由,真是感人!她慢慢調節到純正「中和」,恰到好處。反觀李莫愁,小說人物的造物主金庸雖為她取名要她不要生死相許,不要那麼愁,但因她的「極端」而自毀敗己,臨終時她仍說:「你們沒有人有資格殺我(天下人皆負我)。」相對的,後來小龍女反過來糾正楊過的過激之愛,要他好好活下去,乃成一代大俠。

如今新新人類風靡的「人間四月天」,薄情寡義的徐志摩有了陸小曼之後,風流性不改,和賽珍珠、史沫德蕾等等有瓜葛。名記者史沫德蕾即是到延安帶入性解放風氣、和毛澤東上床與江青鬧翻的人,她使毛澤東自此每周辦舞會玩二千位文工隊女子(李志綏)。徐志摩這種人又有何可讚嘆之處?但這也反映了與之共鳴的新新人類的愛情觀很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