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宿派化

◎林煒舒/94年4月16日

 

  《天龍八部》自一九六三年開始連載於《明報》,金庸說總共連載了四年,也就是六三至六六年,而第二版則出版於一九七八年。很湊巧的,這段寫作及出版的時間恰好是中國現代史的關鍵時刻,五九年的廬山「神仙會」(毛澤東語)、六六年文革、七六年四人幫被鬥垮;或許我們現在可用一句術語,稱呼這段時間是中國大陸「星宿派化」的過程。

  丁春秋這號人物及星宿派的出現,絕非偶然,且與現代中國史息息相關,如果沒有廬山會議至文革那段「指鹿為馬」、「顛倒是非」的歷史,我想金庸小說就不太可能出現星宿派、神龍教等嘲諷與影射對象如此明顯的事物。

  周王店星宿派門人的互相殘殺與鬥爭,讀來感覺像廬山會議的小說版本。

  阿紫借由外力(蕭峰)殺了大師兄摘星子的過程,就好比毛在廬山上以極盡羞辱的方式鬥垮彭德懷的小說版本。由於大躍進的人禍在中國造成餓死數千萬人的慘劇,正直的彭德懷在廬山上向毛澤東上了一份萬言書,誰知毛不但沒有接受彭的建言,反而拉攏反對彭的劉少奇、周恩來等派系,將彭鬥倒。事後毛澤東對劉少奇幫忙鬥倒彭德懷並不領情,之後更發動文化大革命將這些老幹部以極盡殘酷的方式踐踏、鬥爭、殺害。

  從大躍進到文革,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個脈絡,那就是大陸不斷在進行「星宿派化」的過程。什麼是「星宿派化」?金庸藉由包不同之口說出一段話,饒富趣味。包不同以調侃的語氣道:「眾位老兄,星宿派的功夫,確是勝過了任何門派,當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接著他說星宿派最厲害的功夫有三項。「第一項是『馬屁功』。這項功夫如不練精,只怕在貴門之中活不上半日。」影射的正是不會拍馬屁、心直口快最後慘死的彭德懷、賀龍。「第二項是『法螺功』,若不將貴門的武功德行大加吹噓,不但師父瞧你不起,在同門之間也必大受排擠,無法立足。」聽來就像第一個以「高八度」音量拍毛馬屁的劉少奇。「這第三項功夫呢,那就是『厚顏功』了。若不是抹殺良心,厚顏無恥,又如何練得成馬屁與法螺這兩大奇功。」對照著讀文革史事,這整段話講的不正是林彪等歷史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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