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冰霜如此路
 

一:江蘇寶應射陽湖

  射陽湖畔偶停船,卻望前遊意惘然。
  如此冰霜如此路,七旬以外兩同年。

查慎行〈過寶應示章綺堂同年〉

二:七旬以外兩同年

  金庸在《鹿鼎記》第一回後的註,講解他選用老祖宗詩集中聯句做回目的情況,還順道介紹「原始版」的第一回回目:

  本書初在《明報》發表時,第一回稱為「楔子」,回目是查慎行的一句詩「如此冰霜如此路」……查慎行和嗣瑮因受胞弟文字獄之累,都於嚴冬奉旨全家自故鄉赴京投獄。當時受到牽連的還有不少名士,查慎行在投獄途中寫詩贈給一位同科中進士的難友,有兩句是:「如此冰霜如此路,七旬以外兩同年。」

《鹿鼎記》第一回〈縱橫勾黨清流禍,峭蒨風期月旦評〉

  章綺堂就是那位「難友」,「兩同年」卻不是指查章二人。詩人在「卻望前遊意惘然」這一句加註云:「憶王樓村同年」,所以「兩同年」是章綺堂和王樓村。

  這首詩作於雍正四年丙午(一七二六),查慎行時年七十七,韋公爺如果還未去見「仙福永享洪教主」,已經超過七十歲了。同年十一月,查慎行因三弟查嗣庭一案,以「家長失教」的罪名入京到刑部投獄。當時的情況,或與《鹿鼎記》開場時差不多:

  北風如刀,滿地冰霜。
  江南近海濱的一條大路上,一隊清兵手執刀槍,押著七輛囚車,衝風冒寒,向北而行。

《鹿鼎記》第一回〈縱橫勾黨清流禍,峭蒨風期月旦評〉

  查嗣庭比兄長年輕十多歲,犯案時已年逾花甲,老頭兒弟弟犯事可以牽連到更老的哥哥,「長兄為父」甚麼的,可不好玩!結果雍正放查慎行一馬,給他回鄉,不久後去世,時在雍正五年。

三:金書中的寶應

  金庸在報上連載小說時,回目不甚講究,到了七十年代出版修訂二版,決定選用《敬業堂詩集》中的聯句。「如此冰霜如此路,七旬以外兩同年」不是聯句,只好放棄。

  射陽湖位於江蘇省,書上說在淮安、寶應、鹽城三地之間,查慎行過寶應時正好停船在射陽湖。射陽湖畔有查慎行與章綺堂、王樓村「前遊」的「集體記憶」,行年七十有七的老人,遇上這樣的大禍,前路茫茫,如此冰霜,豈能不「惘然」不知所措?

  今日江蘇有射陽縣,位於射陽河的下游,是民國時期增置的,查慎行、韋小寶的時代未有。不知韋公爺在泗陽集詐死之後(第五十回〈鶚立雲端原矯矯,鴻飛天外又冥冥〉),會不會路經射陽湖?不知今天射陽湖是否還在,過射陽縣怕是不能停船射陽湖畔罷?

  寶應是《射鵰英雄傳》中全真教孫不二仙姑門下程遙迦大小姐的家鄉,讀者當記得祠堂一戰,洪七公就地教郭靖學完降龍十八掌的最後三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