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學活用,楊過以詩入劍
 

一:四言十八首贈兄秀才入軍

  良馬既閑,麗服有暉。左攬繁弱,右接忘歸。
  風馳電逝,躡景追飛。凌厲中原,顧眄生姿。

嵇康〈贈兄秀才入軍〉之九

  息徒蘭圃,秣馬華山。流磻平皋,垂綸長川。
  目送歸鴻,手揮五絃。俯仰自得,游心太玄。
  嘉彼釣叟,得魚忘筌。郢人逝矣,誰與盡言?

嵇康〈贈兄秀才入軍〉之十四

二:以詩入劍

  在新修版《神鵰俠侶》第二十回中,金庸差不多將這兩首四言詩完全抄錄,只棄用「郢人逝矣」兩句,用來臨時給楊過加新招式。當時裘千尺幫助楊過、小龍女二人對付公孫止,卻不理小龍女的死活,害得楊過的「姑姑媳婦兒」受傷「掛綵」,楊過賭氣不讓裘千尺幫忙,以嵇康的兩首四言詩化成新招式對付。

  「良馬既閒」等四句,金庸說是「揮舞得瀟洒有致」。然後:

  詩句是四字一句,劍招也是四招一組,吟到「風馳電逝,躡景追飛」時劍去奇速,於「凌厲中原,顧盼生姿」這句上卻是迅猛之餘,繼以飄逸。公孫止從沒見過這路劍法,聽他吟得好聽,攻勢登緩,凝神捉摸他詩中之意,心知他劍招與詩意相合,只要領會了詩義,便能破其劍法。

  聽他又吟道:「息徒蘭圃,秣馬華山。流磻平皋,垂綸長川。目送歸鴻,手揮五絃。」這幾句詩吟來淡然自得,劍法卻是大開大闔,峻潔雄秀,尤其最後兩句劍招極盡飄忽,似東卻西,縐上擊下,一招兩劍,難以分其虛實。

  楊過只唸了「一組半」,接下來金輪國師(即修訂二版的金輪法王)搶先說出「俯仰自得」等四句兩個「半組」,卻砍去「郢人逝矣,誰與盡言?」就這樣結束了以嵇康詩入劍的情節。

  楊過向小龍女解釋,以詩入劍是效法朱子柳在「英雄大會」上以書法化為武功之役,結果沒有像朱子柳那樣功虧一簣。

三:詩贈凡鳥

  嵇康為竹林七賢之一,與《笑傲江湖》中的〈廣陵散〉大有關係,他的兄長嵇喜,就是大名鼎鼎的「凡鳥」。黃藥師的「偶像」阮籍有一回過訪嵇康不遇,只見嵇喜,一言不發,寫了個「鳳」字便離去。待嵇康回家,嵇喜歡天喜地地告訴弟弟,阮籍留下「鳳」字給自己。豈料嵇康指出,人家笑你是「凡鳥」!

  這一組四言詩共十八首,大約是魏廢帝齊王曹芳正始年間所作。嵇康無意仕途,在這組詩中頗有流露。秀才「鳳鳥」嵇喜有四首詩答和,其中三首五言、一首四言,最後兩句為:「結心皓素,終始不虧。」算是回應弟弟的贈詩。

  想必是金庸突然想起要用這兩首詩,於是硬讓楊過躺著養傷時,身邊剛巧有一部詩集。

  第九首中,「閒」是嫻熟,「繁弱」是弓名,「忘歸」是箭名,楊過讀得通這首詩,真叫人萬分佩服。「景」通影,作影字用。

  第十四首中,「徒」是徒眾,指軍隊中的軍人。「秣馬」是餵馬,「平皋」是近水而平坦的高地,「垂綸」是釣魚。「太玄」指天,不是俠客島上的《太玄經》。「得魚忘筌」用《莊子》的典,不贅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