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盟心
 

一:獵得鴨雁來下酒

  女曰:「雞鳴」,士曰:「昧旦」。
  「子興視夜,明星有爛。」「將翱將翔,弋鳧與雁」。
  「弋言加之,與子宜之。宜言飲酒,與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靜好。」
  「知子之來之,雜佩以贈之。知子之順之,雜佩以問之。知子之好之,雜佩以報之。」

《詩.鄭.女曰雞鳴》

二:雪地盟心

  金庸在《雪山飛狐》中描寫胡斐文武雙全,可以和苗若蘭答和樂府詩。至於他如何習文,金庸沒有明言,比楊過學《詩經》更離奇,只好交由讀者自行猜想。卻說胡斐救了衣衫不整的苗若蘭,在山洞中還給她解了被封的穴道,之後來個「男女風懷戀慕,只憑一言片語,便傳傾心之意」,胡斐便許下「終生不敢有負」的諾言。

  出洞之後,兩人已是未婚夫妻的關係,雪山飛狐便吟起《鄭風》來:

  兩人在雪地上緩緩走出數十丈。這天是三月十五,月亮正圓,銀色的月光映著銀色的雪光,再與苗若蘭皎潔無暇的肌膚一映,當真是人間仙境,此夕何夕?這時胡斐早已除下自己長袍,披在苗若蘭身上。月光下四目交投,於身外之事,竟是全不縈懷。

  兩人心中柔和,古人詠嘆深情蜜意的詩句,忽地一句句似脫口而出。胡斐不自禁低聲說道:「宜言飲酒,與子偕老。」苗若蘭仰起頭來,望著他的眼睛,輕輕的道:「琴瑟在御,莫不靜好。」這是「詩經」中一對夫婦的對答之詞,情意綿綿,溫馨無限。

《雪山飛狐》第十章

  這首古老情詩十分有趣。雞鳴了,妻子便催促丈夫起床,丈夫以天未亮而不願起,妻子卻要他快快起身,去射獵鴨和雁。孔子的教導是「弋不射宿」(見《論語.述而》),這對小夫妻生在孔子之前,當不在此限。《天龍八部》有馬夫人憶述童年時強要父親雪夜趕狼的情節,當時躲在一旁偷聽的蕭峰心中罵她涼薄(見第二十四回〈燭畔鬢雲有舊盟〉)。這《女曰雞鳴》的男主角只是去射鳥,看來手段也不賴,可以不辱使命。這位射士完成了太座給的任務,回家便可得美酒和音樂款待,還贈佩相報。佩者,腰帶上的飾物也。

  胡斐與苗若蘭初次見面時也曾以曲下詞,所以雪地盟心之後,便是想到日後一起小酌的旖旎風光,苗若蘭自然打算仍是唱曲助興。

  所以胡斐那一刀實在非砍不可,否則日後怎樣可以共詠《女曰雞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