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武穆詞
 

一:白髮功名

  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岳飛《滿江紅》

  昨夜寒蛩不住鳴。驚回千里夢,已三更。起來獨自遶階行。人悄悄,簾外月朧明。
  白首?功名。舊山松竹老,阻歸程。欲將心事付瑤箏。知音少,絃斷有誰聽?

岳飛《小重山》

二:無端成了知己

  岳飛這首的《滿江紅》膾炙人口,不必多介紹,凡講到《滿江紅》這個詞牌,相信一定會令聯想到這首名作。

  《射雕英雄傳》主角郭靖的名字就是從詞中靖康恥一句得來。近代有評論認為這詞不是岳飛所作,金庸也傾向贊同這一說法。(見《射雕英雄傳》第二十八回〈鐵掌峰頂〉的附註)

  當中較強的證據有兩點。第一是此詞最早見於明人記載,不過既然金庸在新三版《射雕英雄傳》中以在雲南聽曲作為證據,說黃蓉沒有鬧出「宋代才女唱元曲」的笑話,那麼單憑這一點也不能說是確證。第二是賀蘭山在今日甘肅省境,岳飛的抱負是「直搗黃龍」,路徑不對、於理不合。但是近人考據,說岳飛《滿江紅》詞中的賀蘭山在今河北磁縣,正是徽欽二宗被金人劫持赴燕京所經之地,由賀蘭山缺北上朝天闕、迎二聖就顯得合情合理。

  這首《滿江紅》太過出名,金庸只是隨便引錄幾句,沒有抄足全部。岳飛另一首《小重山》就借陸乘風的水墨畫來介紹,黃蓉把父親平日所教依樣葫蘆,完全說中了陸乘風的心意:

  黃蓉道:「莊主這幅圖畫,寫出了岳武穆作這首《小重山》詞時壯志難伸、彷徨無計的心情。只不過岳武穆雄心壯志,乃是為國為民,「白首為功名」這一句話,或許是避嫌養晦之意。當年朝中君臣都想與金人議和,岳飛力持不可,只可惜無人聽他的。「知音少,弦斷有誰聽?」這兩句,據說是指此事而言,那是一番無可奈何的心情,卻不是公然要和朝廷作對。莊主作畫寫字之時,卻似是一腔憤激,滿腔委曲,筆力固然雄健之極,但是鋒芒畢露,像是要與大仇人拚個你死我活一般,只恐與岳武穆憂國傷時的原意略有不合。小可曾聽人說,書畫筆墨若是過求有力,少了圓渾蘊藉之意,似乎尚未能說是極高的境界。」

《射鵰英雄傳》第十三回〈五湖廢人〉

三:另一首《滿江紅》

  岳飛傳世的詞,總共只有三首,還有一首詞牌也是《滿江紅》:

  遙望中原,荒煙外,許多城郭。想當年,花遮柳護,鳳樓龍閣。萬歲山前珠翠繞,蓬壺殿裡笙歌作。到而今、鐵騎滿郊畿,風塵惡。
  兵安在?膏鋒鍔;民安在?填溝壑。嘆江山如故,千村寥落。何日請纓提銳旅,一鞭直渡清河洛。卻歸來,再續漢陽游,騎黃鶴。

岳飛《滿江紅》

  這個膏字可以說說,膏是油脂,引伸為糊狀黏稠之物,這裡解作「給沾著」、「給蘸著」,舊日報上形容女性遇上色狼、幸而有驚無險,叫作「險膏狼吻」,這種修辭近年幾已絕跡。

  據云前一首《滿江紅》作於紹興三年,這一首《滿江紅》作於紹興四年,這段時間岳飛的事業功名在上升中,對他迎二聖比較樂觀,兩首詞的風格也很一致。《小重山》則作於紹興八年,朝廷戰和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