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龍八部》詞之三:蕭峰破陣
 

一:蕭七回  

  千里茫茫若夢。雙眸粲粲如星。塞外牛羊空許約。燭畔鬢雲有舊盟。莽蒼踏雪行。

  赤手屠熊搏虎。金戈盪寇鏖兵。草木殘生顱鑄鐵。蟲豸凝寒掌作冰。揮灑縛群英。

金庸《破陣子》

二:能不鼻為之酸?

  《天龍八部》第三冊回目用《破陣子》的詞牌,上下兩半各五句,剛好配十回。《破陣子》源出唐代教坊曲的《破陣樂》,據說是唐太宗李世民任秦王時所作,這裡第七句講的就是大英雄蕭峰以一人之力,大破叛軍的陣。

  第一句「千里茫茫若夢」,寫大英雄有美相伴,千里追兇,結果每次都慢了一步,總是給大惡人捷足先登,眼前種種,真的如夢如幻。此時大英雄蕭峰當然萬萬想不到大惡人竟然是自己的生父!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第二句「雙眸粲粲如星」,丈母娘寫阮星竹「一雙烏溜溜的大眼晶光燦爛,閃爍如星」。阿紫也遺傳得「一雙大眼烏溜溜地」,再加「滿臉精乖之氣」。阿朱呢?第十一回《向來癡》早借段公子的眼來告訴讀者「伊」是「一臉精靈頑帔的神氣」,「眼珠靈動」,母女三人都是「雙眸粲粲如星」。

  第三句「塞上牛羊空許約」,原本平平無奇,但是讀者讀來不能不鼻為之酸。五十回的《天龍八部》以這一回最不熟,初讀時每一回都是匆匆看過,以後每次再讀,到了這一回總是匆匆略過,沒有一字一句的細讀,畢竟太慘了。阿朱原來還只是個很年輕很年輕的小女孩,初出場時與阿碧同是十六七歲而大了一個月,幾個月後就自己設計讓愛人一掌打死。聰明反被聰明誤!

  第四句「燭畔鬢雲有舊盟」,寫蕭峰發現驚人大秘密!原來平素「冷若冰霜」的馬夫人,竟然還有「艷媚入骨」的一面,「柔到了極處,膩到了極處」,而且還又是岳父大人段王爺的舊情人、老相好!

  第五句「莽蒼踏雪行」寫大英雄的無助感。愛人死了,仇人不知是誰。天地之大,竟似無處容身。原本阿朱遺言要他照看阿紫,也同時要阿紫照看姊夫,即是有意以妹代己。但是蕭大英雄不肯聽「老婆」的話,要回到本族。

三:勇武勝關張

  第六句「赤手屠熊搏虎」,寫蕭峰錯手打傷了阿紫,無計可施,不得已遠走北國,去找人參續命。後來殺熊取膽給阿紫療傷,殺虎吃肉,還先後與女真領袖完顏阿骨打和大遼皇帝各自拜把子。

  第七句「金戈盪寇鏖兵」,就是寫蕭峰破軍,以一人敵萬軍。《三國演義》第二十五回寫關羽斬了袁紹的大將顏良,曹操稱讚道:「將軍真神人也!」關羽卻答道:「某何足道哉!吾弟張翼德於百萬軍中取上將之頭,如探囊取物耳!」這裡金庸寫蕭峰的神威勇武,勝過了關張,百萬軍中來去自如,生擒逆首,敉平叛變。平地而起,一躍而為「去天子一階」的南院大王,還爵封楚王。

  第八句「草木殘生顱鑄鐵」,寫阿紫殘虐遊坦之,視之如草如木。如果蕭峰不是妄顧阿朱的遺言,多點用心去引導阿紫歸回正道,不知又會變是甚麼樣的局面。然而,各人有各人的緣法,蕭峰不理會阿紫,還派一個室里去逢承她,便將間接激化阿紫兇暴的一面。

  第九句「蟲豸凝寒掌作冰」,寫遊坦之一再死裡逃生,練成了《易筋經》的武功,再得冰蠶寒毒,合為亦正亦邪的第一等內功。

  第十句「揮灑縛豪英」,卻是寫丁春秋生擒少林、姑蘇慕容和函谷八友,順便鋪排一下,為「竹十回」展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