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無痼疾難相笑,各有風流兩不如
 

一:我讀楞嚴爾道書

  十日齋廚聽粥魚,歸來又續黑甜餘。
  誰無痼疾難相笑,各有風流兩不如。
  禮斗便應朝絳闕,尋僧何必到匡廬。
  從今分辦晨昏課,我讀楞嚴爾道書。

查慎行,〈德尹自妙果山避暑歸五疊魚字韻〉

二:切磋互勉

   《鹿鼎記》第三十三回〈誰無痼疾難相笑,各有風流兩不如〉,寫韋小寶一行人從雲南逃到廣西,避過吳三桂三萬大軍的截殺,在柳州又有奇遇。趙賢齊等侍衛輸了錢還勒索賭場,引出瘦頭陀、李西華、胡逸之、吳六奇等人賭牌九的趣事。韋小寶以賭國前輩的身分,教導下屬賭場的邪門事,實在發人深省。

  瘦頭陀的橫蠻,更勝過御前侍衛,「瘦頭陀式牌九」更是我在金庸茶館常用的「典故」。後來還加入胖頭陀和陸高軒,眾高手互相牽制,一起中了「一劍無血」馮錫範的暗算。然後阿珂又再「謀殺親夫」,好在韋相公的「守護神」好雙兒及時現身相救。接下來胡逸之與馮錫範一場惡鬥,可與《飛狐外傳》中無塵道長與胡斐在陶然亭畔一戰媲美。

  回目聯句所講,只提及胡逸之、韋小寶對陳圓圓、阿珂母女兩份截然不同的痴情。「誰無痼疾難相笑,各有風流兩不如」,胡逸之的痼疾與韋小寶的痼疾,實在大不相同。結拜哥哥「美刀王」二十三年來只對陳姑娘說了三十九句話,陳姑娘卻對他說了五十五句,相差十六句之多,胡逸之發誓「一生一世決計不會伸一根手指頭兒碰到她一片衣角」;結拜兄弟韋香主可不一樣,發誓「一定要她做老婆」。一個無私奉獻,一個誓要擁有。胡逸之說「咱哥兒倆切磋互勉」,但是所練的功夫大相徑庭,而韋兄弟也未效法胡大哥之意。吳六奇心中責怪胡逸之「為老不尊」,實在冤枉,更單憑韋兄弟一面之辭,編派陳姑娘的愛女阿珂是「不孝不貞」的「下賤女子」,更是糊塗透頂!

三:各有風流

  原詩作於康熙四十年辛巳(一七○一),查詩人時年五十有二。查慎行此時讀佛典,二弟德尹則讀道書。禮斗是道家的儀式,或云可以吸收天地靈氣,按現代的說法,是取用宇宙間的能量。

  原詩講的「風流」,不是說男歡女愛之事,小查詩人借老查詩人的「誰無痼疾」來談情說愛,實在高明。我喜歡成人之美,仍抱有二十年前拙著《話說金庸》的想法,胡逸之胡伯伯(阿珂日後對丈夫結拜哥哥的敬稱)抱了阿珂去見媽媽陳姑娘,為陳姑娘立了大功。日後韋大人的便宜岳父老烏龜吳三桂造反,兵荒馬亂之際,胡伯伯為了保得陳姑娘安全,只好「事急從權」,「摟摟抱抱」在所難免,恐怕想不碰衣角也不行。到時讀者對美刀王也「難相笑」,兩兄弟各有風流,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