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覆兩家天假手,興衰一劫局更新
 

一:汴梁雜詩

  歲幣輸來不計緡,無端齒冷為亡唇。
  偷生虎穴甘南渡,忍死牛車痛北巡。
  翻覆兩家天假手,興衰一劫局更新。
  幽蘭堂畔誰相惜,只有從亡十九人。

查慎行〈汴梁雜詩八首〉之五

二:翻雲覆雨,左右逢源

  《鹿鼎記》第十三回〈翻覆兩家天假手,興衰一劫局更新〉,一開場便是雲南沐王府的小公爺沐劍聲,邀約天地會青木堂吃「政治飯」,青木堂眾人要韋香主做頭兒承擔責任。不過小孩子香主今非昔比,不會輕易上當,結果是關安基第一個表態說要赴約,其餘人等也不得不點頭「投票」。

  原來沐劍聲帶同師父「鐵背蒼龍」柳大洪來找晦氣,要「小老弟」有所擔當。韋香主雖自稱「人小肩膊窄」,其實早已胸有成竹、智珠在握,倒是青木堂一眾屬下都怕香主言語滑頭,丟了天地會的臉。韋香主有兩張王牌,一是小郡主和方怡在他房中,二是知道沐王府其他入宮行刺失手者的下落,當下便提議營救刺客來換命,抵償徐天川打死白寒松一案。

  回目聯句中的「兩家」,是指台灣鄭家和雲南沐家,兩家各舉義旗,捧不同的朱氏後人作為反清復明的號召。不過天地會似乎只知鄭家,不甚知有朱家。突然間,小桂子時來運到,小玄子竟下令放掉刺客,好查探主謀,韋香主便順手推舟,兩面討好。天子下令,奉旨放人,還不是「天假手」?而這「兩家」,又可暗喻明、清兩家,小桂子食大清祿米,卻與亂黨鉤結,左右逢源,在兩家之間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小皇帝向小太監面授機宜,可以殺一兩個侍衛,把戲作得更逼真。蒙汗藥原本打算給張康年等侍衛品嘗,卻忽然跑出太后遣來的幾個太監當替死鬼。以圍棋中的打劫來比喻,一子扭轉局勢興衰,倒也有趣。

三:聯金滅遼,聯蒙滅金

  原詩作於康熙三十四年乙亥(一六九五),查慎行時年四十六,自註云:「同學許霜巖謁選得陳留宰,邀余偕行。」陳留是漢代郡名,就是開封,宋時為汴京,戰國時為魏國的大梁。這個地方與《俠客行》大有關係,讀者不會陌生。

  第一句講宋室先後向遼、金交「保護費」(那時叫歲幣),用錢買太平。第二句講「唇亡齒寒」,宋室先是聯金滅遼,再來聯蒙滅金,兩次都惹來更兇悍的新強鄰。第一次的結果是由失燕雲十六州變成南渡,第二次則由偏安江南變成亡國。

  第三句「南渡」和第四句「北巡」是同一件事,靖康之難的結果是徽、欽二宗被脅持北走當俘虜,高宗則南渡逃命。第七句、第八句講金國滅亡,蒙古兵攻蔡州,金哀宗以身體肥胖,怕兵荒馬亂逃不了,便傳位給宗室完顏承麟,希望延續皇朝。結果承麟的皇帝只馬馬虎虎做不到一天,便為亂兵所殺,是中國歷史上皇帝任期最短的一個,而哀宗則於幽蘭堂自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