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沖──自卑的大好人

 

◆ 問診 ◆

  蕭麗紅的小說《千江有水千江月》中,有一位大家族中人人公認的好人,那就是貞觀的大妗。大妗不能把頭髮燙卷,讓自己看起來年輕些,因為她必須蓄留直髮,好給阿嬤當假髮的鬃。此外,大舅受日本人徵召入伍,大妗為大舅許願祈福,若大舅能平安歸來,她願意出家為尼。結果大舅回來了,而且還帶著新歡,好心的大妗祝福他倆白頭偕老,自己則到碧雲寺出家還願。

  依據許多瀕死經驗統計,多數經驗都是見到白光或生命中重要事件如跑馬燈般一幕幕浮現眼前。若依「相由心生」的觀念來看,如果亡者總是相信「牛頭馬面」、「黑白無常」、「上帝大審判」等即將受審的觀念,審判實相出現也並非不可能。

  人人都喜歡好人,但是好人未必喜歡自己;有些別人眼中的好人,其實內心缺乏價值感,所以努力表現出好人的模樣,藉以肯定自己。不僅貞觀的大妗這樣,連令狐沖亦是如此。令狐沖懷有濃厚的自卑感,他多次捨身助人,動機都是「反正我命賤不值錢,不如拿來救人」。

  令狐沖擁有一張蜜糖嘴,跟田伯光在一起時,他可以將對方吹捧得飄飄欲仙。和女人相處就更不用說了,他那張「調情聖手」般的甜嘴,除了能哄岳靈珊開心,讓她每天上思過崖送愛心便當之外,更能讓任盈盈全身軟綿,為保他一命而自願到少林寺當女囚。

  天性聰明而富創意的令狐沖,不巧進了木乃伊學校,好比孔子銅像顯靈的岳不群,以「君子」教條綑綁弟子,令狐沖的活潑被解讀成「過動」。如同「在羞辱中長大的孩子,會過分自責」的教育理論所說,從小經常被罵的令狐沖帶有濃重的自卑感,與林平之相比,他自覺其貌不揚;與金刀王家相比,他自認是窮光蛋。再加上被岳不群掃地出門,成為無家可歸的流浪漢,一天比一天更失去價值感而沒自信的令狐沖,相信自己是比過期牛奶更沒人要的「無行浪子」。

  因為自卑,令狐沖相信世上即使沒有他,月球仍會繞著地球公轉,於是決心拿自己毫無價值的生命來成全別人。他自刺鮮血餵老不死、當向問天的擋劍牌、為救田伯光而自刺小腿,甚至讓長劍把自己釘在地上,就為了故意輸給小師妹。他是大家眼中的大好人,卻沒人看到他自卑的淚水。

  令狐沖對於愛情與婚姻的心態,就像張衛健所唱:「如果我也不開心,怕你轉身就逃。」因此他委屈自己,只求搏得情人一笑。分手後重新追求岳靈珊,他的招數是凡事順從她,讓她被自己的至誠所感動。而與任盈盈的愛情,一開始只是為了感謝她的恩義,他拿自己的感情來報答,日久生情後,他那大好人的性格又冒出來了。對他而言,夫妻相處之道是:「不能任意放縱,她高我也高,她低我也低,這才說得上和諧合拍。」決定讓自己當萬事迎合太太的好老公。

◆ 徵狀 ◆

  令狐沖的興趣是劍術,沉迷於「獨孤九劍」可讓他忘卻情傷,但多數時間裡,他都在當成全別人的好人。一肚子自卑的苦悶沒人能懂,孤獨的他只能喝酒解悶,泡在酒精中藉酒澆愁。當慣了虧待自己的大好人,將所有苦痛都吞入肚子,令狐沖的大腸容易出現病灶。

◆ 處方 ◆

  令狐沖需要讀一讀《楊過傳》,家世、人緣、師父都比令狐沖更糟糕的楊過,從來不以外人眼中的條件否定自己。相信內我最本然的價值,就是自信的來源。此外,楊過做的是「我喜歡做」而不是「我應該做」的事,他不當鄉愿好人,卻依然有一票好友。令狐沖得先重建自我價值,才能在成就感中得到真正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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