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不安的政治人

 

◆ 問診 ◆

  楊麗花歌仔戲〈朱洪武〉中,「臭頭洪武君」是個天真憨直的真命天子,一張「聖旨嘴」,能讓原本長在地上的花生改長到土裡去;「文身」而不學武的他,連睡覺都會睡成「天子」的字型。明白天機的軍師劉伯溫,努力將他拱出來,並尋找徐達等五虎將為他打天下,開創了大明帝國。

  起朱元璋於明孝陵,倘若看了這齣〈朱洪武〉,也許會像睡夢中被蠟筆小新滿臉亂畫的廣志老爸,對著鏡子哭笑不得:「這到底是不是我?」然而,這齣戲倒是點出了朱元璋的不足之處。歌仔戲中的洪武君相信天命,信念中知道自己是真命天子,哪裡像小說中的朱元璋,除了努力驅逐韃子之外,為了早日榮登大寶,還得搞老毛那套「與天鬥,其樂無窮;與地鬥,其樂無窮;與人鬥,其樂無窮」?

  朱元璋是「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型的大醜男,戽斗長臉,滿面黑痣活像小玉西瓜。在皇覺寺出家為僧,卻不是唸經頌咒的專業比丘,而是喝酒吃肉「掛羊頭賣狗肉」的花和尚。雖然和劉邦同為白手起家,從平凡農家子弟奮鬥成「全國公務人員大老闆」,但朱元璋卻不像劉邦是「海派型」大哥;他是徐達、湯和、鄧愈、花雲的江湖大哥,朱元璋使兄弟們信服之處,是他解決問題的「快狠準」。

  朱元璋的革命路線堪稱順利,從高喊「還我河山」開始,被編制到明教洪水旗中,屬宋國龍鳳皇帝韓林兒麾下,為滁陽王郭子興的左副元帥。郭子興死後,手下將領陳野光叛變,殺了郭子興之子郭天敘及右副元帥張天佑,朱元璋平叛後,封為吳國公,掌握宋國政權。他手下的湯和、鄧愈始終跟隨他的腳步,他並沒經過如「遵義會議」中,老毛取得黨內領導權般的艱苦過程。明教總壇也不像「共產國際」會來些特別的指示,即使「聖火令三大令」不准教徒為君為官,但言者諄諄,聽者藐藐,各路義軍各自稱王,明教總壇也不了了之。

  朱元璋戮力於戰事,濠泗義軍對元軍作戰也確實戰功輝煌,但朱元璋對環境有著強烈的不安全感。他解決不安全感的方式,是以狠戾的手段,迅速消滅使其不安的原因,不論是在萬安寺殺人充當車伕,或在革命中除去「本黨同志」:指示廖永忠於長江中翻船溺死韓林兒,都是如此。任何可能危害他的生命,或可能與他分享「革命勝利果實」之人,都會造成他的危機感,必須翦除之。

  朱元璋率兵逼宮,要張無忌在「蒙古郡主」與「明教兄弟」之間二選一,又讓李文忠搞「民粹」,希望張無忌傳朱元璋為明教教主,這將朱元璋的不安全感表現到了極致。其實以張無忌之於抗元革命的地位,更像義帝楚懷王之於反秦革命,朱元璋這「項羽」逼他何用?沒有真正流血流汗的「革命情感」,就算將張無忌送進北京龍廷當明太祖,大概旋踵間又得「陳橋兵變」,朱元璋依然能穩坐皇帝寶座。

◆ 徵狀 ◆

  以朱元璋「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眠」的個性,革命尚未成功,就得防著張無忌與韓林兒;革命大功告成,還得提防常遇春與徐達。每天生活在不安全感之下,不服用安眠藥,恐會難以入眠。

◆ 處方 ◆

  成吉思汗找丘處機當心靈導師,朱元璋最好也請來張三丰,大明龍椅倘若真讓他寢食難安,何不深入思考,這個大老闆是不是非當不可?放輕鬆點,「專心治國」會比「消滅異己」讓他更永保天命,國祚也會更綿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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