輸贏成敗,又爭由人算
 

  
  包不同當真人如其名、與眾不同,雖然成了隨人擺佈的囚徒,仍是直言無忌。他逗引星宿派弟子,說星宿派有馬屁、法螺、厚顏等「三大神功」,確是一語中的,妙的是星宿派門徒非但不感恥辱,反而引以為榮,實在教人無言以對。

  天下英傑才俊,十有六七現身於擂鼓山天聾地啞谷中。久聞其名、千呼萬喚不出來的慕容復,終於在此處登場亮相。作者透過段譽的眼睛描繪慕容復的形貌,既寫出慕容公子的卓爾不凡,又點出段公子的情感失落,可謂「一箭雙鵰」。

  本回出現的人物正邪參差,但作者以「珍瓏」為中心,寫得毫不紊亂。這棋局是故事發展的重要關鍵,因為它不僅與逍遙派關聯深重,且恰似一面明鏡,映照出棋手們的個性及人生。「珍瓏變幻百端,因人而施,愛財者因貪失誤,易怒者由憤壞事。段譽之敗,在於愛心太重,不肯棄子;慕容復之失,由於執著權勢,勇於棄子,卻說什麼也不肯失勢。段延慶生平第一恨事,乃是殘廢之後,不得不拋開本門正宗武功,改習旁門左道的邪術,一到全神貫注之時,外魔入侵,竟爾心神盪漾,難已自制。」與其說這個段落是描述下棋情形,不如說作者藉此剖析與棋者的心理和性格。除了述說這些人的心靈狀態之外,旁觀者亦受關照。鳩摩智玩笑攪擾、丁春秋乘火打劫、玄難勘悟禪機,王語嫣則沈浸於自己的少女情懷中。

  少林派青年僧人虛竹慈悲為懷,當段延慶遭幻術干擾而舉杖自盡之際,他大著膽子、閉著眼睛在棋盤上胡下一子,豈料這著「自尋死路」的「大笨棋」,居然是破解珍瓏的關鍵所在,正好應驗了本回回目:「輸贏成敗,又爭由人算?」虛竹輩份小、武功低、容貌醜、說話少,雖然早已出場,相信誰也不會對他留心。他拆解珍瓏,由此進入逍遙派門戶,不但成為「聰辯先生」蘇星河的師父的第三弟子,甚至做了逍遙派的掌門人。

  因為虛竹武功低淺,因此被星宿派擒獲後功力得保、行動自由。因為他心地慈善,所以出手救人,且得段延慶從旁協助而解開珍瓏。因為他破解棋局,蘇星河請他入屋,屋中老翁要他磕頭,向來服從的他便聽話照辦。因為他見識淺薄,所以被人化去內功、灌注內力而懵懂未覺。因為他說明解棋真相,使老翁認為他福澤深厚,決定收他為徒。這些情節環環相扣,毫無破綻漏洞可尋。

  讀者多為虛竹的際遇感到欣喜,覺得他萬分幸運,但對虛竹而言,這樣的遭遇簡直是場噩夢,他只想當個少林和尚,壓根兒不想與逍遙派有所牽扯,可逍遙派的掌門人寶石指環卻套到了他手指上。

  得到的並非想要的,想要的偏偏無法獲得,這正是《天龍八部》主人公的共同命運,段譽如此,蕭峰如此,虛竹亦是如此。書中所謂的「天意」,當然半是人生機緣,半是作者的巧妙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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