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巢鸞鳳
 

  
  金庸小說的?事有一個特點,就是對每個危機的鋪墊都講述得仔細緩慢,危機也設計得險峻嚴密,目的是要吊足讀者的胃口,讓人緊張到極點。然而,一旦時機成熟,作者便快刀斬亂麻,以出人意表的方式迅速解決險局,絕不做無謂的拖泥帶水。段譽救鍾靈兼要斷腸散解藥是如此;木婉清自四大惡人眼皮下脫困及段譽的到來亦是如此;石屋之厄的解脫還是如此。金庸以「換巢鸞鳳」的巧妙方法,出其不意地排解段、木二人的危難。

  「換巢鸞鳳」指的是大理三公以挖掘地道的方式,打通段譽的囚室,以鍾靈換出木婉清。「馬王神」鍾萬仇與四大惡人沆瀣一氣,在萬劫谷中為段譽、木婉清兄妹設置亂倫陷阱,要使大理段氏王室蒙羞。但是,鍾萬仇做夢也料想不到,最後受辱的不是別人,反倒是他自己。妙的是,也是由鍾萬仇發現並說出段譽懷中抱著的不是木婉清,而是他的女兒鍾靈。

  豈知奇峰再起,鍾靈居然是段正淳的另一位私生女兒,與木婉清一樣,都是段譽同父異母的妹妹。故事發展至此,我們才真正理解,為什麼鍾萬仇叫鍾萬仇、萬劫谷叫萬劫谷;為何當日段譽至谷中報訊,甘寶寶卻拿出鍾靈的生辰八字,請段譽帶給段正淳,並要段正淳設法拯救「我們的女兒」。

  隨著亂倫危厄的解除,鍾萬仇及四大惡人的陰謀徹底宣告失敗。段延慶在段譽的「北冥神功」牽引之下,失手在圍棋盤上自填一眼。段延慶暗嘆:「棋差一著,滿盤皆輸,這當真是天意嗎?」至於這「天意」究竟如何,讀者要在許久之後才會明白。

  本回的最後一場大戲,是於萬劫谷中上演的「輕喜劇」,參與演出的每個角色皆有充足的到場理由:段正淳私會舊情人、黃眉僧查覆棋局、崔百泉為報主恩搭救鍾靈、段譽被岳老三捉來、岳老三欲殺「長他二輩」的鍾萬仇、雲中鶴想抓美貌小妞兒、葉二娘勸架傳令、鍾萬仇要在自己家裡逮住可恨的情敵段正淳。這一大夥人到谷中進行短暫的幕間演出,最主要的功能和作用,是為了給段譽第二次增注內力的機會。或許有讀者認為這段情節太過荒唐遊戲,但《天龍八部》畢竟是一部武俠傳奇小說,許多真實世界中不會發生的事,在書裡都可能出現。

  此回〈換巢鸞鳳〉的真正重點,其實是一段不被留意的插曲。正當段正淳、刀白鳳夫婦及大理皇室為鍾靈身世之謎的揭穿而尷尬萬分之際,中原武林人士恰於此時到訪,這不僅讓段正淳有了擺脫僵局的大好理由,更使故事的鋪陳出現意外的起伏和延續。伏牛派高手「追魂鞭」過彥之及少林寺慧真、慧觀兩位和尚先後至鎮南王府求見,報告各自門派中人的死亡消息,自然出於作者的精心安排。種種跡象顯示,行兇者極可能是武林中的頂尖高手「姑蘇慕容」。來訪者是條引線,引出了黃眉僧和崔百泉對姑蘇慕容氏驚人武功的精彩回憶。表面上讀來,這兩段回憶與眼前的局勢毫無關聯,實際上,這正是作者悄悄轉移敍事重心的有意鋪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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