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評金庸的作家學者 / 彥火

金庸的小說是有豐厚和堅實的讀者基礎的,他的武俠小說的口碑之好,可用「排山倒海」四個字來形繪。迄今為止,批評他的武俠小說最激烈的有兩位。一位是五年前雜文作家鄢烈山,他在廣州《南方週末》寫了〈拒絕金庸〉一文;另一位是近期的王朔,他在北京《中國青年報》發表了〈我看金庸〉一文。

鄢烈山是針對北大聘請金庸為榮譽教授而發的,他在文章中寫道:「我的理智和學養頑固地拒斥金庸(以及梁羽生、古龍之輩),一向無惑又無慚。我固執地認為,武俠先天就是一種頭足倒置的怪物,無論甚麼文學天才用生花妙筆把一個用頭走路的英雄或怪人寫得活靈活現,我都根本無法接受。」鄢烈山表示他「無法接受金庸,更無法接受北大對金庸推崇」。

至於王朔的文章,長約三千餘字,其要點有三:這些年來,四大天王、成龍、瓊瑤電視劇和金庸小說,可說四大俗;初讀金庸是一次糟糕的體驗,情節重複,行文囉唆,見面就打架,一句話能說清楚的偏不說清楚,而且誰也幹不掉誰,一到要出人命的時候,就掉下來一個擋橫兒的,全部人物都有一些亂的深仇大恨,整個故事就靠這個推動著;金庸很不高明地虛構了一群中國人的形象,於某種程度上代替了中國人的真實形象,給了世界很大的誤會。

學者中批評金庸作品的也是有的。台灣研究金庸作品的作者葉洪生(前台灣《聯合報》副總編輯)曾指出,金庸在武功的描述上,有「顛覆科學基本知識,超越現實人生經驗」的吊詭及異常情狀。他說「金庸小說儘管在當世評價極高,卻非無懈可擊;往往為了追求奇趣,或為加強娛樂效果,他不免有所疏失,甚至弄巧成拙。」

近期批評最力的是正在寫《香港小說史》的袁良駿,他於九七年十一月十日在《中華讀書報》上發表的〈再說雅俗〉一文,主要表示了他對目前中國內地某些「權威」不負責任地吹捧金庸先生的武俠小說感到不滿。袁良駿在文章中指出,中國武俠小說那種陳舊、落後的小說模式本身,極大程度地限制了金庸文學才能的發揮,使他的小說「仍然無法全部擺脫舊武俠小說」,仍然無法不留下「許多粗俗、低劣的敗筆」。

葉洪生批評金庸,有肯定,也指出其不足之處,採取實事求是的態度;袁良駿批評金庸武俠小說的立足點,還是站在傳統的道學思想,以老氣橫秋的態度對待創作小說。所以他說,金庸武俠小說的矛盾「不是現實社會客觀存在的矛盾」,是「脫離現實生活,仍然是不食人間煙火......」,因此,他要金庸去寫「真正的、嚴肅的歷史小說」,其衡量文學作品的標準還是中國開放前的一花獨放的表現手法──現實主義。對於像袁良駿這樣的一個知名學者,似乎有點抱殘守缺了。至於說到「吹捧」金庸武俠小說最早的學者,恰恰不是大陸的學者,而是內地以外的學者及海外學者。

批評金庸的作品,首先也要下點苦功夫才可。早年香港報人羅孚在〈食色性也和雅俗共處〉的文章中做了隱喻:「他們(政要、學者)為甚麼能這樣欣賞文學呢?新派武俠把通俗文學推進了文學殿堂,和嚴肅文學、精緻文學分庭抗禮,甚至於在一些從事文學工作的學者眼中,已經壓倒了一些文學大師。為甚麼?也許是這些學者本身就純粹是俗,但至少是雅俗共處於一身,這才使他們能雅俗共賞。」

「而另一方面,是新派武俠本身也有雅有俗,雅俗共處,共處於一人一書。甚至雅還壓倒了俗,使從事文學工作的學者為之『驚豔』,甘心拜倒於劍影刀光的『石榴裙下』。」

羅孚對所謂「拜倒於劍影刀光的『石榴裙下』」的文學工作者和學者做曲筆的批評,並沒有進一步的申述。自古俗與雅的作品也難作一定論,古人眼中的俗小說如《紅樓夢》、《水滸傳》、《三國演義》、《西遊記》已成為今人眼中的雅小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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